#春节宅家的正确姿势#
原创
邢捕头
对于我们这个群体,“家暴”这个词,指的不是“家庭暴力”,而是:在家暴食。这次疫情,重重地给我们家带来一次暴击。
话说武汉的小吃真的多,偏偏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武汉人,从小把热干面、豆皮、生煎包、馄饨当早餐,享尽口福。优哉游哉的日子一直过到年,我18岁的时候,偶然称了一次体重,发现身高的自己,居然有斤,于是开始下定决心减肥。减肥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极端,就是不吃饭只喝水,连水都不是大口喝,只是渴的时候抿一点,把嘴唇沾湿。就这样,通过节食的方法,我终于瘦了十斤,变成斤。
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虽然经常暴饮暴食,但还没有学会催吐。回过头来想想,催吐才是我暴食症加剧的罪魁祸首。出于对变肥胖的恐惧,我就开始了万劫不复的催吐历程。在武汉封城之前,有一天晚上,我和朋友出去吃了自助餐,当时很开心吃了很多,但是回到家就很后悔,抱着忐忑的心情称了体重,虽然只胖了0.8斤还是很难受。我躺在床上,灵机一动,想着既然吃了这么多东西,吐掉不就好了吗?于是我跑到厕所,初次将手伸进喉咙。第一次的催吐很顺利。而之后我也像是找到了光吃不胖的秘诀一般,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。
现在是年的春节,今年的春节很特殊,武汉受疫情的影响封城了。我们小区是第一批被封的,听说要封小区,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,该屯些什么食物好呢?这个想法令人感到害怕,我知道我又要“家暴”了。亲戚朋友都在叮嘱要多储备点食物,可是他们哪知道,他们储存一周的零食数量,我能一天就给吃光光。爸妈看到我狼吞虎咽吃零食的样子说,万一封城之后买不到食物了怎么办?我说,买不到就饿着,饿着还能减肥。
被隔离在家的我,在爸妈面前尽力表现的像个正常人。直到有一天晚上,我在睡前忍不住吃了一小袋奥利奥。那天的我心想,只是几片奥利奥,不要吐了吧,于是就胃里装着饼干睡觉了。第二天醒来,我的体重重了两斤多,直接跳到了。
我崩溃了。
为什么稍微吃点东西不吐就重两斤?
把体重看的很重要的我完全无法接受。我恨不得立刻把昨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,可是没吃早餐也没有素材可以吐,于是我就喝了一杯浓浓的泄叶茶,拉完从厕所爬出来的那个时候,我感觉到自己真的累了。每次吐完或者泄完,都心跳加速,眼前发黑,腿也很酸。手背上青青紫紫,甚至破了皮,又长了茧。这样的我又算是什么呢,人不人*不*的。
“胖子没有未来”“掌控不了体重就掌控不了人生”,我的电脑屏幕上都是这样的句子。加了暴食症的群,我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,发现每个人的暴食经历都不同,但是感觉又那么相似,都是怕胖啊,追求完美啊,压力大啊,年纪也差不多都是年轻人,区别是有的人催吐,有的人不。大家一致觉得,只要走在暴食这条路上,迟早都会催吐,或者导泻。第一次看到有报道说有人用塑料软管催吐,我竟然佩服它的发明者,这样一来,就不会像我一样在手上留下催吐的牙印了。
万万没想到的是,疫情严重的这几天,医院了——却不是因为肺炎。
被隔离在家的日子,最让人苦恼的不是缺乏食物,食物很方便可以获得,最让我苦恼的是没法催吐,因为一家三口整天待在一起,大眼瞪小眼,彼此的一举一动都能知道,如果我总是催吐,肯定会被爸妈发现,所以我就谎称自己便秘,屯食物的同时,屯了大量的泄叶,用来导泻。在这个节骨眼上,医院,听说那里聚满了肺炎病人。如果让我选择一种死法,宁愿我是瘦死。
可万万没想到的是,疫情严重的这几天,医院了——却不是因为肺炎。泄叶对我来说一直很管用,每天把泄叶泡浓浓一杯然后大口喝掉,效果很显著,即便是这样,依然很怀念当初的催吐,这个方法便捷又高效,可以用最快的时间吐出食物。昨天中午,趁着爸妈看电视,我再一次轻车熟路地钻进厕所,边腹泻边刷微博,那次是当天第5次腹泻,还没等我重新站到体重秤上看看“成果”,刚从马桶上站起来,我就眼前一黑,倒在地上。
模模糊糊的感觉躺在车上,心慌得厉害,心跳像是漏掉半拍一样。再医院的病床上,正在打点滴。看到点滴的第一个念头是:这么大一瓶药水,会让我又重一斤吧。医生说,由于大量流失电解质,我已经出现“酸中*”的征兆,我被吓坏了,跟医生和爸妈坦白了一切。从他们紧锁的眉头和询问的问题来看,他们完全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,在他们看来,我一点都不胖。
医院里,全副武装的医生小跑着走来走去,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或者护工,每个人都戴口罩看不见长相,不管是生了什么病,进医院就要先问体温。幸好我们得的不是肺炎,听病友说,抗病*的有效药物已经没有了,很多新来的病人只能自己想办法。为了避免感染,我打完一瓶吊瓶,就开了点药回家了,回家之后,全家洗澡、换衣、消*、采购食物。
回家的路上,遇到一个小插曲,我爸发现小区门口总是停着一辆车牌号粤B的车,车上还有人影在晃动,于是上前询问。车主是个广东来的年轻人,为了赚点糊口费,大年初一就把人从深圳送到湖北,第二天准备返程,才发现湖北封省,所有大型商店、饭店都歇业。车主穿着适合广东气候的薄外套,这几天就喝冷水、吃方便面。因为是新能源电动车,不敢一直开空调,晚上冻得瑟瑟发抖。他打过电话给,警察说忙不过来,让他自己想办法。就这样,从初一到初七,他就被困在车里7天,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家。我爸从家里拿了大衣和毛毯给他,又让他住进了我家附近一个仓库,让他能够用上电。
在我看来,我爸做了一些助人为乐的事情,但是这次好人并没有好报。回家的第二天晚上,他就开始浑身发冷,半夜发烧,医院被传染了。在家吃了感康、布洛芬,退烧不到2个小时,又烧起来,并且头痛、全身乏力。经过慎重考虑,他们决定医院,我在家留守,走之前我妈还不忘记把我的泄叶全都带走了,并叮嘱我按时吃药。我感到十分内疚并且担心,心想要不是因为我暴食,医院,父亲也就不会被感染。
听我妈电话里说,医院比我们上次去的时候人还要多,这次多了许多拿着CT片子的人,门诊部也是人挤人,住院部也是人挤人,排队都排不上,医院的药品储备,正在告急。他们排队排了3个小时,一边排队,一边到处打电话找关系,好不容易找到了关系,是我妈初中同学的哥哥的老婆的前任同事,在医院当护士。这个好心的护士来的时候穿着防护服,带他们去看了医生,至今我们不知道她的脸长什么样。医生龙飞凤舞地开了点药,就让父亲自行回家隔离。
父亲怕回家传染给我,就打算跟我妈去住家附近的宾馆。附近三家宾馆,只有一家开门,还死活不让住,只好回家自己在卧室里隔离。在家里我们一家三口也戴着口罩,没有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怕他们担心。老妈负责做一日三餐,她每天用消*水清洗洗手间,用酒精擦门把手、遥控器、餐桌,还把老爸的一切东西都收到他的卧室里。我把所有的餐具放高压锅和微波炉里消*,在洗衣机里也倒进84,搞得很多衣服都褪色了,家里弥漫着一股消*液的味道。
我们小区仿佛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:电梯里每天贴一张通知,告知大家小区的消*情况;保安几乎24小时巡逻,碰见行人就询问和劝回;非本小区车辆禁止驶入;每一辆进出小区的车子都要登记;楼下还有移动的大喇叭,循环播放着注意事项。在大家都神经紧张的时刻,居然在隔壁小区传来了唢呐的声音!唢呐这种乐器一般只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出现,这个时候听见有人吹唢呐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。小区的人们纷纷打开窗户,寻找声音的来源,只听唢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吹,人们的心情也跟随着起起伏伏。大概吹了十几分钟,楼上楼下的居民终于忍不住了!打了物业的电话,隔壁小区里面有人过去调查,果然是有人在办丧事。物业拿了两个大喇叭,一边规劝那家人不要在特殊时期办丧事,一边让其他的居民继续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围观。
吹唢呐的那个人长得瘦高瘦高的,好像也是去世者的亲戚,不仅不听劝,还吹得格外带劲。转着圈地到处跑着吹,其它办丧事的人哭哭啼啼,保安面面相觑,抓也不是,不抓也不是。
僵持了一会儿,物业没有办法,只好报警。警察居然1分钟就赶来了,我都怀疑是不是提前埋伏在小区附近。几个人高马大的警察从车上下来,腰里别着电棍,手里拿着防爆叉,二话不说就指着那个吹唢呐的,“站住!”唢呐的声音戛然而止,瘦高个儿和办丧事的人,都蔫了下来,乖乖地跟着警察上车了。这场风波被平息下来。
到今天,爸爸依然隔离在卧室断断续续地发烧,我控制不住地感到内疚,每天吃吃吐吐,妈妈不停地进行清洗和消*,简直快要变成洁癖强迫症了。包括我家在内,这次疫情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,它把许多普通人推到“死亡”面前,跟死神面对面地过招。我再也不会开玩笑地说希望自己瘦死,被死神的眼睛盯上并不是好玩的事情。现在唯一只希望这场磨难早点过去,让我们一家三口回归正常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