贪食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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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1/24 23:2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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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丨林樾

编辑丨雪梨王

又是凌晨。两点多,张伟国被一阵惨叫声惊醒。

他顾不上穿拖鞋,跌跌撞撞冲进父亲房间。房门打开的刹那,恶臭扑面而来。看见儿子闯入,父亲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,迅速用被子盖住了床上的排泄物。

张伟国沉默着,与父亲四目相对。后者突然大喊,“你们要害我,我不认识你们。”

张伟国情绪有些失控。他开始扇自己的耳光,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打在脸上。

不知道抽了多少下,他冷静下来,戴上口罩,熟练地把污秽物收拾干净,将父亲背入浴室。趁着父亲洗澡间隙,他赶紧打扫房间,喷洒空气清新剂。

“老人照顾老人”,目前已成为养老困局。摄影:林樾

父亲洗完澡,已经凌晨三点半了。老人没去睡觉,而是打开电视,对着一个购物频道看得津津有味。张伟国在一旁气得全身哆嗦,可他没办法——那毕竟是他的父亲。

张伟国6岁,父亲85岁。自从两年前,父亲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,他就被父亲困住了。没有人能帮张伟国分担。他的母亲、妹妹很早就去世了。妻子和女儿原本能搭把手,可自从父亲总在家裸奔后,母女俩便很少登门了。

日渐衰老的身躯,让张伟国有时也力不从心。这两年,他除了头晕乏力外,走路时也总会双腿发软,有时还会伴随剧烈疼痛,得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。为了照顾父亲,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体检了。

偶有空闲,他会给几个老伙计打视频电话——但各自家里都有老人要照顾,往往说不上几句话。张伟国发现,越来越多像他一样的“低龄老人”,需要照顾更加年迈的父母。

2月11日第三届中国人口与发展论坛上,《中国老年健康和家庭幸福影响因素跟踪调查(年)》发布结果发布显示,我国已经进入长寿时代,年全国百岁老人11.9万人,年人均预期寿命78.2岁,到年,80岁以上老人数量将翻两番。另一方面,来自国家卫健委老龄健康司的数据显示,截至年,我国失能、半失能和失智老人已达万。北京大学一项人口学研究显示,到年,我国失能老人规模将超过万。

这意味着,“老人照顾老人”可能成为每个家庭不得不面对的养老困局。

“抛开孝道和伦理的话,很多人会活在残酷与绝望中。”张伟国说。

被困

父亲张大均总会做一些让张伟国尴尬又不知所措的事。比如趁他没注意,抢走别比人的东西;又或者,突然抱住路过的女性。这些“为老不尊”的行为,没少让张伟国挨骂,甚至因此惊动过警察。警察到现场看了,批评张伟国几句,让他好生照看老人。

于是外出遛弯,他得紧跟在颤颤巍巍的父亲后面,生怕老人离开自己视线。

在这个闹市区的工厂家属院里,邻居们知道张大均老年痴呆,见到他都绕着走。

张大均以前可不这样。退休前,他是厂里的工程师。妻子去世几年后,他找了个老太太当女朋友,同居,彼此有个照应。在外人看来,张大均是个“挺独立乐观的老头”。彼时,张伟国和妹妹的工作都不错,俩人从未担心过父亲的养老问题。

养儿防老,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观念。摄影:林樾

平日里,兄妹俩不管谁有时间,都会去陪父亲坐会儿,日子平静且闲适。

年,是张伟国退休前的最后一年。他天天幻想着退休后的生活——和妻子到处旅行,也可以再上个老年大学。他还专门学了驾照,准备和年轻人一样开着车浪迹天涯。

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,妹妹突然车祸去世。张伟国马上意识到,以后只有自己照顾父亲了。下半年的一天,父亲的女友打来电话,说老张最近总是目光呆滞、健忘,性格变得异常暴躁,还整宿整宿看电视。

张伟国没太在意,他觉得父亲可能只是年纪大了。

年1月,张伟国正式退休。退休后,他和妻子外出玩了一圈。回家后,他去看父亲。老人表现很正常,女朋友在一旁胡乱收拾着屋子。他陪父亲在沙发上坐着,老人突然冒出一句,“你妈去买菜了,怎么还不回来?”

“我妈都去世十几年了,你糊涂了吧!”张伟国有些诧异。话音没落,父亲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摔得粉碎,用极为难听的话辱骂儿子。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,他又对张伟国说,“你叔下午过来找我办事,你吃完饭就回去吧。”

“老人照顾老人”可能成为每个家庭不得不面对的养老困局。摄影:林樾

张伟国彻底听蒙了——他唯一的叔叔,早就过世了。

午休过后,张大均看上去又恢复了正常。张伟国看着没事,就回家了。回到家,他讲起父亲的异常表现。“我爷爷不是老年痴呆了吧?”女儿说。张伟国赶紧让她在网上搜了些资料,比对下来,他觉得父亲的确有了点儿阿尔茨海默病的前兆。

之后的日子,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橡皮擦不断抹去老人的记忆,他有时完全不认识儿子,有时偶尔记起有个女儿,但不相信她已经去世。医院检查,他很快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。医生开了些改善认知功能和控制精神症状的药物,让他们回家了。

医生告诉张伟国,这个病只会越来越严重,病人需要人全天陪护,日常再做些智能和社交方面的训练,不能整天关在屋子里。

他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了他的女友。老太太很冷静,要了一万元“感情损失费”后,头也没回地离开了。当房间只剩张伟国父子俩时,他彻底明白,自己被困住了。

妻子迅速表态说和他一起分担照顾老人的重任。但张大均太能折腾了,乱发脾气、骂人不说,还动不动脱光衣服乱跑,渐渐的,妻子和女儿便不再登门了。

张伟国成了唯一照顾父亲的人。退休前,他朝九晚五,早睡早起。现在他没有固定作息,父亲做什么,他就只能做什么,经常熬了一个晚上,还没睡几个小时,父亲就又起床进入了自己的世界。张伟国只能跟着一起起来。

他知道自己也在不可避免地衰老着——血压忽高忽低,呼吸偶尔急促;有时特别想上厕所,站在马桶前,却要半天才能尿出来。

张伟国用父亲的退休金陆续请过几个保姆,但保姆们受不了张大均裸奔,纷纷离开。张伟国还想过把父亲送到专门收治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养老院,但出于孝道,他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困在时间里的张大均,记忆还在不断消失——他先是忘掉了近几年的事,接着又忘了近十几年的事。到了今年,他只能记住些自己三四十岁时的生活片段。他也从不认为自己病了,一切来自儿子的关怀,都让他觉得是在加害自己。

“那是我爸,无论指责、谩骂,我都要忍下来。”张伟国知道这是愚孝,可他没得选。

“如果可以安乐死”

张伟国也想过一些“如果”——如果父亲在睡梦中去世就好了,如果经历一场意外也行。每到这些念头冲上来的时候,他就觉得自己不配做人。而父亲再度暴躁、折腾后,“如果”又会出现。并且,这种渴望来得直接而强烈。

“长期压抑的家庭看护者,他们的压力就像是在空杯子上慢慢加水,快到杯沿儿缘处,似乎还能承受,等到再满上,压力就如同杯中的水满溢出来,崩塌殆尽。”日本一本叫《看护杀人》的书中,记录了不少家庭看护者的普遍困境。

这种困境对66岁的常桂英来说再熟悉不过,而类似张伟国那些“如果”的念头,也在她的脑海中不只一次出现过。

常桂英的母亲88岁了。6年前,她在小区遛弯时,被一辆飞驰的电动车撞倒,头部受了重伤,成了植物人。医院诊断她是“弥漫性轴索损伤”,属于比较严重的颅脑损伤。即便能幸存,也是严重失能或植物人状态。

“我母亲最终活了下来。”常桂英从医生那里得知,母亲一年内醒不过来的话,就是植物人了。那之后,她按月数着,在医院过完了12个月。这12个月,医院。

陪在母亲床窗边,常桂英一直对她讲话。讲累了,就用手机小声播放河北梆子片段,但母亲从没做出过一个动作,安静得如一株植物。

12个月过后,常桂英将母亲接回了家。她拿出自己记的账本一看,医院的这一年,共花费了22.4万元,其中5万是肇事方出的。常桂英薪水不高——上班时月薪多,退休了只有0多,夫妻俩少量的存款原本是留着给儿子结婚用的,现在都花在了母亲身上。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,已经退休的丈夫在小区当起了保安。

母亲有一套小房子,常桂英和丈夫商量后,自己搬了过去。从此,她彻底没有私生活了。

养老是老龄化社会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问题。摄影:林樾

原本,她和丈夫都爱跳舞。母亲成为植物人后,她一次都没再跳过,甚至连想一下的心思都没有。每天早上6点多,她得起来给母亲做早餐。等待早餐做好的时间里,她用温水浸泡毛巾,为母亲擦脸、擦手,再用消毒棉签,蘸着漱口水清理口腔。接着,她把饭菜汤混在一起倒入榨汁机,打成糊状,再通过注射器打到母亲的胃管里。

胃管是从鼻腔插入,置于胃部,医学术语叫“鼻饲”。

常桂英的“鼻饲”医院学会的。她每次给母亲喂饭,都会先注入少量温开水,喂完饭,再用温开水冲洗胃管。“不管是食物,还是汤水,温度太冷、太热都不行。”常桂英每天要这样喂三次。每次“鼻饲”,还得将床摇成45度角。否则食物反流,容易造成肺部感染。

看似繁琐的喂饭过程,对常桂英来说已经是日常护理中最简单的操作了。

为了不总洗床单,她给母亲穿了尿不湿,每隔一会儿就要检查下。一旦皮肤被尿液浸泡,容易发生溃烂。排便则比较麻烦,“她不会表达,经常弄得的满床都是”,常桂英说,几乎每个植物人的房间,都会有粪便的残留臭味。

“什么也做不了,人生就这样消耗着。”这些年,常桂英错过了很多事情。比如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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